——作者：余　雷

　　中国人重吃，尤其注重在餐桌上联络与培养感情。不管是家常便饭还是盛大宴席，中国人都喜欢把时间泡在饭桌边，为大快朵颐以及随之产生的隐性效益作一天的准备。在外国人眼里大多数生活在大陆的中国人都很闲，与港台行色匆匆的人们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中国人的一顿晚餐，可以用上整个晚上的时间。人们喜欢有滋有味地细嚼慢咽一边眉飞色舞地谈论当地酒家的招牌菜或身边形形色色的花边新闻或埋怨中国人太多社会福利得不到公正的体现，待他们一再举杯互相灌得烂醉如泥后姿态优雅地剔着牙缝上残留的美食时，他们也许会发现世界科技已掀开新的一页。当然，对于这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麻木而无动于衷的。“这不关我们的事。”能想到这事情的人多半会心安理得地替自己开脱。得过且过的思想在不思进取的中国人里面很有市场，工作时间除应付基本工作外极少人想到要更新工作方法或提高工作效率。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负担，深受传统文化中知足常乐安于现状见好收场等论调负面影响而惰性严重的中国人很少在没有相关利益驱使的情况下主动地想到用最少的时间去做尽量多的事情，而总在作一件事情能拖多少时间上面大作文章。因此，中国人办事的杀手锏便是一个“拖”字。当中国人对这一切均已司空见惯的时候，对于能顺顺当当办好的一件事情反而大发感慨，莫名惊诧，大有吴牛喘月的丑态了。
　　可见中国人对于“效率”二字，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介怀。完全可以说中国国民的意识里根本没有“效率”这个概念。中国的缓慢发展若纯粹以“起点低”、“收拾烂摊子”为由难免有掩饰国人拖拉与惰性之嫌。
　　我们可以看看大陆周边的日本帝国、港台地区和韩国，他们的起点本与大陆相差无几，发展速度却颇惊人。何故？除了我们一贯注视着的曾经或一直得到世界超级强国别有用心的大力支持外，不可忽视的甚至可说是关键的一环是：他们都非常注重效率。在香港，没有一技之长便要失业，即没有某方面过人的工作效率便保不住饭碗。据报载，台湾于去年颁布了一个禁止人们玩扑克牌以免浪费时间的法令，等于给思想稍有麻痹的人们打上一支强心剂，让他们都全力投身于社会发展中，聚沙成塔，节省时间。无疑，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深思和借鉴的。中国的发展潜力还很大，但缺乏实干精神的人们只会绕着“潜力”二字打转却不付诸实施，那么潜力只能永远是潜力了。可让每一个中国人问问自己：业余时间，我做了什么？看看我们的周围，就以早已摆脱贫困处境、生活水平提高较快、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城市人为例，可以说，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在网上或网下做这两件事：
１、打扑克牌、打麻将；
２、玩其他电脑或电视游戏。
这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而更多的人在做什么呢？只要有条件，他们会做这几件事：
１、看电视连续剧、电影；
２、网上或网下聊天、侃大山；
３、与亲朋聚餐、举办宴会。
这是可能有一利但也有百害的。至于能够理智地支配自己做一些有益的事情，诸如运动、学习、思考、阅读、写作并能持之以恒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另外一些中国人一生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多时间都在开会。最初的开会概念，在英文中表示为have a meeting,即碰碰头之意。而在中国却被引申为大会、长会，各种形式的宴会、酒会、茶话会、并无实效的座谈会、年会……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可见中国人的会议真是五花八门。中国人的某些正规会议都是针对某一或某些问题而召开，而能够迅速在会上解决问题的十无一二。人们还常在会上瞎扯淡、吵架、互相抬杠，于解决问题毫无作用。用于开会的宝贵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论争里，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往往是会后的决定。对此，国人早有认识，曾有多种漫画、小品对之作出讽谕，亦有个别有识之士在小部门中作出决策不开长会或公布无会月等等。但这只是大环境下的小气候，其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大多数的单位仍在喋喋不休地开着连主持人也要打瞌睡的乏味无效的漫长会议。这是中国人不重效率的现实之一。
　　惰性象一种传播性极强的传染病，极易在一个群体里滋长、蔓延。牌桌边往往另有牌桌，麻将声常常是此起彼伏。酒店的走道上总是相熟的人们心照不宣地打着招呼，用志得意满的神情宣告：我们这才叫生活。当今的许多中国人认为，人生的要义是享受，而不是为了社会的共同进步而奋斗。及时行乐是他们的一贯追求，做苦行僧也好，在奔波与疲累中度过朝露般的一生也好，好歹只有一辈子，即使功成名就彪炳史册还不一样埋于黄土？因此，娱乐场所的高音喇叭里常常传出人们骄傲的声音：活着真好。而因鞠躬尽瘁而偶尔被发现的劳模、先进总在领奖台上噙着热泪，面对鲜花与掌声说：我不怕累，但我真的好累。所以中国的雷锋、蒋筑英、孔繁森永远只能是典型。没有更多的中国人敢说：我也愿意这样。
　　日渐进步的时代与某些社会制度愈趋明显的局限性是一对强烈的矛盾。曾经满怀壮志的人们付出满腔热情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盘踞在国人脑海里的“不患贫而患不均”的绝对平均主义思想根本保障不了先进者的利益，邓小平“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论断未能普遍贯彻落实，一部分注重效率的先驱者不得不向众人看齐了，走出“众人皆醒而我独醉”的角落，重发出“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浩叹。
　　我们试从局外人的角度冷眼旁观，便会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种现状真是一种彻底的悲哀。责任感的淡薄，怀才不遇与自怜思想引致的逆反心理，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小农经济残余思想，使多少中国人漠然而甚至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的同胞受挫受辱、为了一己之私争得头破血流，而不愿意在公众的利益上动一下脑筋。
　　中国人很兴讲一个“混”字，实在是最恰切地概括了中国人的行为与心态。“混碗饭吃。”出发点是保障自己的一日三餐；“混个官儿当当。”亦是立足于自己的利益；“混世魔王”成了自以为玩世不恭者自封的雅号；“混水摸鱼”是损公肥私者自我标榜的奇招。
“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
风声雨声读书声，我不作声。”
　　在这种文化氛围里，有谁会想到在悠闲的人群里加快脚步，引至路人诧异的目光？不是咱们中国人的时间比别国的多，同样是一天24小时。可是，真正明白光阴似箭时不我待的中国人太少了。如果让我们都从麻将台上、牌桌旁、餐厅里抬起头来，看看世界各国人民匆匆的脚步和日新月异的科学技术，也许我们当中的某一部分人会醒悟过来，领导我们开展一场中国的效率革命。

我们清醒却无奈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1997年7月17日稿

2001年7月补正